5月20日,中央美术学院线上毕业展正式上线万大关,独立访客数量达53万。与此同时,其它美术院校也相继公布了毕业季的上线毕业季终究要在线上进行了,这一变化,对于老师和学生都将产生重大影响,作为美院教师,是如何看待这一毕业展新形式的?线上展览的未来将会如何发展?疫情期间,老师和学生们也进入了“停课不停学”的线上教学模式,这对美术教育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一模式有何优劣?
往年西美的毕业展会展示几千件作品,每到毕业季,就会有很多藏家开着车来收藏作品,并进行现场交易。今年肯定不行了,一方面藏家根本进不了美院;另一方面,目前很多藏家手头紧张,很少关注当代艺术,尤其是刚出校门的年轻人。
彭德:不一定。现在网络宣传的传播面特别广,比在美术馆展览的影响力要大得多,但也有一个缺陷,线上展览无法展示作品最细微的技法。比如即便在手机上把作品放大,很多细节和技法还是无法显现出来,而那是喜爱学院派作品的藏家的关注点。他们觉得这是一位艺术家未来能否成为名家的要素。
同时,全社会的审美品味并没有因为美院扩招而提高,从火箭、飞机、船舶、汽车、服装、城市景观设计、公共艺术到日用品造型以及商品包装等等,品位都很低,不是一般的低。大批量学美术的人并没有对社会生活产生真正的影响力,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没有看到理论界对这一荒诞现象进行讨论,也没听说哪位美术学博士生和硕士生的毕业论文研究过这一现象。
每年美术学院的毕业生很难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而选择当画家的人不足千分之一。比如西美每年都有十名左右有潜力的毕业生。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也最终选择改行,因为进画院当画家的可能性极低。这种现象会使那些投机于美术事业的考生、家长放弃报考美院的热情,将来美院考生会越来越少。
彭德:近几年的毕业展,作品有70%左右猛一看比较当代,但仔细分析就能找到它们的母本或父本,很多都是模仿的。本来学生是参与当代艺术的天然对象,当代艺术对他们有很大吸引力,但真正有内涵的作品却很少,大多都是些形式化、格式化、风格化的作品。当代艺术的学院化不是西安美院一个学校的问题,也是八大美院的共同问题。
就学生而言,对于不好学的学生,网课完全没有约束,可听可不听;对于那些特别想学的(学生),在家里学习环境反而更单纯些。因为在学校还要处理同学关系和师生关系。我特别推崇萨特的一个观点,他一生不收学生,认为师生关系和夫妻关系一样,都是以互相伤害作为前提和代价的,学生必须委屈自己和老师保持一种从属关系。优秀学生对平庸教师根本就瞧不起,但却不能质疑老师,更不能同老师对着干。这类学生同老师面对面时,师生间的关系会非常别扭。
与此同时,网络教学会显露美院教师的问题,让这些问题呈现在全社会的面前。八大美院合格的大学教授不多,大部分老师都很难打动学生。随着网课的兴起,我觉得未来那些平庸的教师可以被大量裁员。我说的平庸不一定是这个人的素质平庸,而是不适合当老师。如果换一换职业也许很称职。那些特别优秀、表达能力突出的一流学者和艺术家会留下来。这类人物只有现在教师的十分之一就够了。我觉得网课绝对是教育未来的发展方向,应该大力发展和推进。
彭德:以前的美院不强调文化课,学生和老师的文化课水平都不高,但现在美院考生的文化课普遍在400分以上,有的高考分数甚至可以读北大清华。他们选择读美院也是因为对美术感兴趣。我作过小范围的调查,这些学生到学校听课后,很多都很失望。他们发现自己接触的信息和老师传播的信息差距太大。一些资深教师的知识面和学术深度都谈不上,可是老师他们却有权制约甚至决定学生的命运。
彭德:近五年来,本科生比研究生强,研究生又比博士生强。博士生比较好考。有的本科生上了半年,很失望,问能不能直接报考我的博士。虽然我觉得完全可以,但这不符合高校规定。当代大学的刻板制度是抑制人才的地方,让我很想自己办一个私立学校。
彭德:在未来,线上展览应该是一个常态。1999年互联网刚刚火热时,我和钟涵、邵大箴、水天中、郎绍君、刘骁纯、王林、易英、殷双喜、朱青生、李小山等人在世纪在线中国艺术网担任专栏撰稿人。当时我就觉得网络很好,就自己一个人举办了一个网上画展,展览选择了我认为优秀的华人艺术家的百余幅作品参展,既有作品解读,又有艺术家介绍。2000年我曾决定调四川美院,给罗中立提过两项建议。一是在川美开设当代艺术讲座,延请各地一线批评家授课。二是开办网上美术大学。我提交的方案涉及九项,其中一项就是做网上美展。
彭德:一个艺术家的线上展,除了有图片、现场视频、专题片、传记片和文字,还可以提供各种同艺术家有关信息的线索。通过自由延伸的线索,把艺术家和艺术界、艺术家和社会、艺术家和历史串联起来,同时还要有同艺术家对话互动的平台,就像微信留言那样。可以一帮人一起和艺术家讨论。这些讨论可以是私密的,也可以是公开的。只要双方有兴趣,艺术家每天都可以约定一段时间同观众互动。
此外,我们也可以通过网络直接进入艺术家的工作室,可以自由进入他的生活空间,同他在虚拟空间一起生活,了解他的一切,他平时读的书,他的交际,他的朋友圈,他独处时的状态,只要他或她愿意。这对于收藏家和研究者,应当很有用。
这样的形式远远优于静态的、单向度的美术馆,又不必往返于现场,不必千里迢迢到京沪或国外。当然,要做到这种程度,对策展人来讲是一个巨大工程,需要长时间筹备,要比把作品摆在展厅中的个展需要的时间要长得多。这样的展览如果做得到位,它所产生的影响、吸引的受众将不可预估。在我看来,这是美术展览未来的方向,甚至可以在相当大的程度上终结美术馆的历史,将来可能只有博物馆和陈列馆,不一定有现行的美术展览馆。